君黎卻知這凌夫人看似言語淡然,心內(nèi)其實極善,這一番話已讓他鼻中一酸,幾乎要落淚。他想到昨夜心內(nèi)的絕望,忽然又覺得,在這世上相遇之人,明明都待自己極好,師父,義父,姐姐,還有凌厲,以至于凌夫人和五五——也是一樣。他是委實沒有理由絕望的,他難道不該覺得幸福才是?
“那——謝過凌夫人?!彼€是克制了心內(nèi)的激動,也還以平平靜靜的感謝。
“就不用多禮了,時間也不多?!绷璺蛉说氐馈!拔逦?,你過來?!?br>
五五依言而來。凌夫人扶著他肩,向君黎道:“喏,我這個兒子算是借給了你,原本若不是你有仇要報,我是沒道理讓他來幫你進境,不過轉(zhuǎn)念一想,他自己未必便沒有所得。你聽好,要習(xí)‘懾場’,比較容易的辦法,是先從比你弱的對手開始。但這種事情我也無法用言語說清,只能靠你自己慢慢領(lǐng)悟——昨日不過是與你說個道理,你何時找到感覺,也是勉強不了?!?br>
君黎點頭道:“我明白?!?br>
“招式上,我便不多說,免得亂了凌厲的原本路數(shù)?!绷璺蛉擞值馈!胺凑恼惺奖M夠高明了?!?br>
她說著,矮身向五五道:“我交待過你的事情,都記得么?”
五五點頭:“記得?!?br>
凌夫人便溫柔一笑,道:“他的武功比你高那么一些,這樣的對手也是難得,你若能從中尋些突破之處,得益也不會淺?!?br>
五五便嘟嘴:“你們從來便是哄我?!?br>
凌夫人失笑,卻又站起,道:“都是木劍竹劍而已,你們兩人都不必手下留情。尤其是你——君黎道長,要記得,手下留情這種事,是要在掌握戰(zhàn)局之后才可以做的,那時候你勝券在握,就只管隨心所欲——而在此之前,勸你還是不要自以為是。好了,便讓我瞧瞧你們誰先有所領(lǐng)會吧?!?br>
風(fēng)吹過,便有無數(shù)枯葉落下。似乎沒有什么東西會像秋天的落葉一樣,同時擁有柔軟和輕脆兩種感覺,被兩人的腳步踩得叱詫作響。五五竹劍在地上一劃一掀,似乎是種調(diào)皮,便帶起無數(shù)散葉向君黎飄去,而他小小的身形也隨著這一片如雨落葉挾劍而出。
凌夫人含笑看著愛子。五五雖然一心也想習(xí)武,但事實上卻很少真對練劍興致這么高。凌厲每年至少也有半年不在家,而自己也交替著一年留在江南陪五五,再一年就隨凌厲一起去北邊,倒有大部分時間,五五是交給他常留臨安的爺爺奶奶看護。今年先前她陪著凌厲在外,回來南邊時恰好趕上顧世忠的壽辰,原該夫婦兩人同去,只是徽州這個地方,于她很有些不太好的回憶,凌厲不想見她為往事情緒低落,看她勉強,就干脆讓她獨自先回了臨安。沒料在徽州這一趟卻遇上顧世忠出事,還遇上這一個非要跟他學(xué)劍的道士。自知道這些事情后,她這兩天總在心里思忖,若君黎重傷跑出、又以死相迫時自己在凌厲身側(cè),會如何決斷?想來想去,覺得大概自己也只會作出同樣選擇。那么凌厲每天教這道士劍法,自己也沒什么話好說了。
只是,真的也只有一個月了。先前大半年既然在外陪他,接下來就要留在臨安,陪五五和二老。雖然便將五五再交給二老看護也無不可,可是她畢竟是個母親,孩子尚不算成年,她究竟還是不能棄他不顧。
有時她會想,早知如此,當年就不給你生孩子,無論你去哪里,我都可一直陪你??墒呛土鑵栔g,好像從初識開始,就在分分合合。他對自己的情意,好像真的是因為分分合合才存在的,若真的一直在一起,也許反而蕩然無存了。
她心中微微泛起絲苦笑。這固然只是她一種悲觀的猜測,可是這至少證明成親已經(jīng)十多年,他——仍然沒讓自己覺得安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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