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回過頭，看見張庭的一名副官一直沒有離他太遠(yuǎn)?！傍Q金?！彼麖堥_口，向他低聲說。那副官“?。俊绷艘宦?，以為自己沒聽清，“什么？”
“鳴金?！毕溺僬f了一遍?！盎厝ァ！?br>
副官大惑不解，卻也不敢違抗，接令而去。
鉦擊聲響，千余禁軍聞聲而動，張庭大是詫異，回撤之中尋見夏琰，快步追上：“君黎大人，是你下令撤退？”
夏琰沒有說話。
“此時撤退是什么緣故？我們將將攻落谷口，如今正可長驅(qū)直入，這教中看來已是內(nèi)防空虛，不成氣候，兩千禁軍踏平他青龍谷，正是輕而易舉，若給他們茍延殘喘之機(jī)，下次可就……”
“夏琰可以踏平青龍谷，”卻聽見他失神自語，“可顧君黎做不到?！?br>
張庭微微一頓，才注意到他面色蒼白，襟上微血：“君黎大人……可是舊傷發(fā)了？”
夏琰沒有回答?！澳阆劝讶硕紟希ズ蜕坌矔?。我……想休息一下。”
張庭道：“青龍教余孽尚存，大人可得小心。要不要留幾個人隨身？”
夏琰搖搖頭：“都帶走?！?br>
張庭只得道：“那……卑職先行一步，往會合之地等候大人?！?br>
張庭走了。兩千禁軍沒死的抬著死了的，沒傷的扶著傷了的，也都走了。夏琰的腳下有點不穩(wěn)，可此時的青龍教，不會有人敢靠近他半步，只有無數(shù)警惕的、憎恨的目光，還追隨著他離去的背影。
他什么目光都沒有在意。他當(dāng)然也沒有注意到在那谷中——在離谷口最近的那處高地上，還有一雙震驚、悲傷，以至不知所措的目光。曾幾何時，和今日一樣——她在谷中高地，他在谷外平川。那天他在臨去以那一支相贈的劍穗對她暗示，“等我?！彼谎圆话l(fā)，胸中洶濤萬丈，那是她此生從未有過的澎湃。而此時，她看見他從她母親的尸身旁離開，看見如潮退去的禁軍如野獸終于肯離開獵地。她背后的家園燃燒未熄，面前的戰(zhàn)場盡是殘缺瘡痍，她看見他離去的背影，竟然記不起那一天，這同一顆心曾有過什么樣的羞喜期待。
即便讓她窮盡所有想象，她也編織不出這樣的噩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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