單一衡聲音發(fā)顫。“你……你方才還說,要和我一起,同他說個明白,可現(xiàn)在有了這道旨,你立時就……就真的將自己放在了他那一頭了,是不是?”他眼圈發(fā)紅,“姐,你明不明白,我不是想同你爭對錯來的——我是擔(dān)心你才來——你難道忘了哥是怎么被人騙的,騙得連命都送掉了!人家都說他太善良,他就是這樣,從來不責(zé)怪別人,只責(zé)怪自己。你也和哥一樣,那么——那么輕信,那么容易將心都掏給別人,可我——我不想再失去一個親人了——哪怕,哪怕都是我錯,哪怕夏琰全是對的,我卻不想冒一點點險,再失去你了,你到底——到底懂不懂啊!”
刺刺久久不能言語,半晌,方道,“我懂。一衡。我留在這里等他,就是因為——我誰都不想再失去了?!彼焓郑p扶住他顫動的肩臂,“我本來還不確定,他是不是也這般想,但現(xiàn)在我知道他的意思了。發(fā)生的都已發(fā)生,過去的再不能重來,可那一切明知錯了的,總可以不要再重蹈覆轍、錯上加錯——我們總還能選擇怎樣做才可以不必失掉更多——這應(yīng)該也是娘那時候?qū)幰砸簧碇?,想要換得的將來吧?”
她盡力娓娓冷靜,可單一衡卻在這一句時忽止不住雙目淚流,抱住她,無法說出話來。連他自己也不能明白——他究竟是在這其中想到了什么。父親留在肩上的擔(dān)負(fù)實在太重了,讓他那么怕都沒法退后一步,甚至不能停下來分哪怕那么一點點神,仿佛這樣都是種對父親的質(zhì)疑。可父親要是還在,也還是會這樣選擇嗎?——那個永遠(yuǎn)是對的的父親,和那個說自己或許錯了的父親,哪一個才是心里應(yīng)該留下的存在?如果母親希望的卻是另外一種將來,他又該遵從哪一種期待?
“一衡,姐姐在這?!贝檀梯p輕拍著他,“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,不管青龍谷又是怎么看我,我——從來沒想過真的離開你們——從來沒有說我要站在誰那一頭,背棄另一邊。你相信姐姐,一切總有解決的辦法。你其實也知道的——你知道如果他真是你說的那種人,你和我,又怎么有機(jī)會在這里,說這許多話?”
單一衡顫抖漸止,咬住唇,撇開頭,“可我想象不出來——那些事,那般血仇,真能一筆勾銷?”
“不知道。所以才更要盡力試試看。你也聽過吧,爹爹以前,在朱雀山莊的時候,同青龍教,也有血仇,可是后來——我們從小到大,都長在青龍谷里,又哪里還見過一些昔日仇恨的影子?爹爹那時是何等離經(jīng)叛道之人,程叔叔都說過,青龍教上下,對他何等既憎且懼,那時以為一筆勾銷是絕不可能的事,是‘想象不出來’的事,后來——不也都解決了嗎?”
單一衡將頭埋在雙手里,忽然卻又站起身,“就算真如你所說——那我也要一直跟著你?!彼鹕斫械溃安还芩鞘裁礃拥娜?,我總之不允你單獨與他一起,像哥那樣,沒有人在旁提醒,被騙了都絲毫不曉。假如叫我見著他對你有一點不好,我——我就算是死也要立時帶你走,就算有什么圣詔賜婚,我也根本不放在眼里。”
刺刺反而失笑:“你本就只能跟我留在這。還以為能去哪?”
單一衡一時語塞,半晌,還是落寞坐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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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琰已經(jīng)在街市上轉(zhuǎn)了一大圈,選了好幾樣印象中依依喜歡的點心,提在手中才往邵府走去。
侍衛(wèi)司長的府第雖然地處上城,周圍聚居的多是官員或富紳,但論氣派實在是這里頭最簡樸的了——要不是邵宣也在依依臨產(chǎn)前最后一個月從司里調(diào)了幾個親信人手輪守在家門外,防得有什么情況需要跑腿報信,還真看不出這么個地方是朝廷四品官員所居。
夏琰還沒到門口,只見一個侍衛(wèi)司裝束的漢子打馬徑奔過來——一人一馬實在匆急,甚至沒顧得上注意迎面而來的是誰,只喝著“避讓”便闥闥噠噠飛縱而過。夏琰側(cè)身將路讓給他——這里距離內(nèi)城很近,雖然沒有嚴(yán)禁跑馬,但遍地顯貴,為防沖撞到開罪不起的人物,往來之人不管騎馬牛驢羊、乘車輦板轎,都自覺緩緩而行——此人也不是侍衛(wèi)司什么長官,只在馬上掛了個侍衛(wèi)司辦事的小旗子就這般風(fēng)馳電掣——這等莽舉在邵宣也這一脈里頭十分少見,應(yīng)該,是真有什么要緊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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