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集薪知道這些他知道的蛛絲馬跡,和尚未水落石出的伏線千里,已經編織成一張大網(wǎng),最終會形成一個南下一個北上的局面。大隋高氏愿意退讓一大步,與大驪宋氏結盟;寶瓶洲中部有北俱蘆洲天君謝實,攔腰斬斷觀湖書院對北方地帶的嚴密控制。雖然書院第一次出手就雷霆萬鈞,扼殺了包括彩衣國、梳水國在內中部十數(shù)國蠢蠢欲動的戰(zhàn)爭苗頭,但是宋集薪依稀看出了一條大驪鐵騎的推進路徑,勢如破竹,長驅南下,策馬揚鞭于南海之濱……
宋集薪對此默不作聲,只是看在眼中,放在肚里。
寶瓶洲形勢有利于大驪宋氏,不等于有利于他宋集薪。不提他跟廟堂重臣、柱國功勛們毫無交集,長春宮還有一個同胞弟弟,以及一個死心塌地偏愛幼子的娘娘。當初他去了一趟長春宮,名義上是骨肉分離多年,兒子認祖歸宗后,應當主動問候娘親,但是不管那位娘娘在長春宮表現(xiàn)得如何傷心,宋集薪內心深處,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很難感同身受。宋集薪當時就像一個沒有七情六欲的木頭人,除了擠出一點淚水,跟那個曾被打入冷宮的權貴婦人就再沒有更多的言語。只是她問一句,宋集薪答一句,不像是母子重聚,反而像是一場生搬硬套的君臣奏對。再加上一個弟弟宋和在旁邊流淚,那次見面,母子三人應該都很別扭。
宋集薪獨自走在苻家的庭院廊道之中。他說想要自己散步逛逛,林鹿書院副山長便不再跟隨。宋集薪一路上遇見了不少俊朗男子和丫鬟婢女,沒有人知道他的身份,只不過宋集薪腰間的那對老龍翻云玉佩和老龍布雨玉佩,足夠讓他在苻家暢通無阻。
今天稚圭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玩了。劍仙許弱也不知所終,這個據(jù)說在中土神洲都有偌大名頭的墨家豪俠,宋集薪一直想要與其結交,但是總覺得對誰都和顏悅色的許弱,其實最不好說話,雙方很難交心。也許哪天等自己走到那個位置上,才會好一些?宋集薪便忍著,以免適得其反。
一路行去,宋集薪欣賞著苻家精心打造的山水園林和亭臺樓閣,看多了,便有些無聊。以前他在小鎮(zhèn)那些街巷瞎逛,不管身邊有沒有帶著婢女稚圭,都沒覺得風景如此不耐看。宋集薪想起稚圭,心中陰霾越來越濃郁。他很怕有一天,她不再是自己的婢女,一回頭,再沒有她的纖細身影。
就像現(xiàn)在這樣,宋集薪轉過頭,空蕩蕩的廊道,只有不識趣的籠中鸚鵡在那里說著人話,還是拗口晦澀的老龍城方言。宋集薪轉身走到鳥籠前,用手指重重敲擊竹編鳥籠:“閉嘴!”
鸚鵡學舌極快極準,回了宋集薪一句寶瓶洲雅言:“閉嘴!”
宋集薪一挑眉頭,又道:“宋睦是大爺。”
那只五彩鸚鵡默默轉過身去,用屁股對著宋集薪,然后來了一句:“你大爺!”
宋集薪不怒反笑,心情好轉,笑著離去。
苻家有一座登龍臺,是老龍城一處禁地,不在苻城內,而是在老龍城最東邊的海邊大崖上。登龍臺高數(shù)十丈,是老龍城最高的建筑,一直有個金丹境練氣士在此結茅修行,以防外人擅自闖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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