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牛角山之前,那天在祖宅守夜的時候,裴錢迷迷糊糊,打著瞌睡,腦袋一歪,猛然驚醒,發(fā)現師父竟然在默默流淚。
裴錢沒有說話,默默看著師父。
依稀看到一個年幼身影蹲在墻角,對著藥罐子。
那個還是小孩子的師父,害怕長大,害怕明天,他想要光陰如水倒流,回到一家團圓的美好時分。
陳平安回過神,輕輕揉了揉裴錢的腦袋,輕聲道:“師父沒事,就是有些遺憾,自己娘親看不到今天。你是不知道,師父的娘親一笑起來,很好看的。當年泥瓶巷和杏花巷的所有街坊鄰居,連平時說話再尖酸刻薄的婦人,就沒有誰不說我爹是好福氣的,能夠娶到我娘親這么好的女子。”
那天晚上的后半夜,裴錢把腦袋擱在師父的腿上,緩緩睡去。
天亮之后,陳平安就再次離開了家鄉(xiāng)。
遠游萬里,身后還是家鄉(xiāng),不是故鄉(xiāng),一定是要回去的。
陳平安走后,落魄山多多少少,少了些熱鬧。
老人崔誠從來都是深居簡出。
鄭大風在山門口忙著收尾,一天到晚蓬頭垢面,沒辦法,這家伙喜歡給匠人們搭把手,匠人們也不覺得奇怪。這個姓鄭的駝背漢子,一個看大門的,不比他們這些賤籍苦力強到哪里去,所以相處起來,都無拘束,插科打諢,相互調侃,言語無忌,很融洽。尤其是鄭大風言語帶葷味,又比尋常市井男人的糙話多了些彎彎繞繞,卻不至于文縐縐酸溜溜,故而一旦有人回過味來,真要拍桌子叫絕,對豎大拇指。
陳如初還是自顧自忙著各個宅子的打掃清理,其實落魄山山清水秀的,又每天打掃,干干凈凈,可她仍是樂此不疲,把此事當做頭等大事,修行一事,還要靠后些。所以陳如初是落魄山頭上,唯一一個擁有所有宅子鑰匙的存在,陳平安沒有,朱斂也沒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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