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雀的胸膛起伏著，起伏得那么劇烈竟還是那么艱于呼吸，好像——他人生至此，還沒有過哪一天，哪一刻，哪一瞬，像現(xiàn)在這樣心痛如錐，心恨欲狂。他應(yīng)該早點(diǎn)來的。應(yīng)該少與拓跋孤那二人纏斗。他若能早來哪怕片刻，君黎也定不會是現(xiàn)在這個樣子！
他忽然抬頭，目光直視向單疾泉，冷逾堅(jiān)冰，厲逾寒刃。單疾泉身體立時僵硬了下——這里有這么多人，可朱雀顯然知道單憑顧如飛沒那個本事將夏琰變成如此。若有哪一個能稱為主謀，當(dāng)然只有他——星使卓燕。
他在朱雀如此目光之下竟有片刻的動彈不得，連那一貫清醒而靈便的頭腦竟似也因恐懼而停滯了。朱雀只用一步就到了面前，一掌向他拍到。他什么也沒說，那一眼中的殺氣之烈代替了他想說的全部。
單疾泉無可回避，只能出掌與他正面相迎。好在，拓跋孤已然趕到，雖不及替單疾泉擋下這一擊，但還來得及立時向朱雀遞出一掌，要逼他撤掌回身。
凌厲幾乎同時到的陣前。他沒有與拓跋孤一般出手。單疾泉雖然是他舊友，可他此際的目光只在另一個人身上——在那個，生死未明的夏君黎身上。
如果此時此地還有一個人能感同身受朱雀心中之痛，大概也只有他。
朱雀身后受青龍掌威脅，可掌上吐力反而愈見洶涌，顯然并不打算回頭，拼著挨下拓跋孤一擊，也不肯放過了單疾泉去。拓跋孤微感棘手。先不說如此一來恐救不了單疾泉，朱雀正當(dāng)憤怒已極之時，或竟有同歸于盡之心，若自己當(dāng)真全力出掌，恐怕反中了朱雀下懷，若給他借力“離別”一出必遠(yuǎn)逾舊時，此間多的是自己人，誰都討不了好去。
他當(dāng)下將掌力收至七分。他本不指望一掌就能將朱雀怎么樣，反正只要他受了傷，便終逃不出這青龍谷。饒是如此，掌風(fēng)還是蓋過了此時的大風(fēng)之速，眾人何曾見過這等場面，一個個手心里都握了冷汗，腳下一步都走不動，呆怔怔看著。卻誰也不曾想到，在那風(fēng)暴之核心，最不可能動的那一個，忽然在此時動了一動。
連朱雀也未想到夏琰會動。他雖然一手擊向單疾泉，另一手卻仍護(hù)著夏琰身體，哪料這全無生氣的身軀在此時突然翻動，原本被他扶抱著的，卻反在此時扶住了他。只是這么些微位置變化，拓跋孤掌落之時，擊中的已是夏琰的后心。
朱雀能感覺到青龍掌力透過夏琰的身軀，在自己的后背輕輕震了一震。幾乎算不得受了多少力，他卻只覺從頭頂至腳心皆已透涼，唯有頸間溫?zé)帷ㄓ?，夏琰噴在他頸項(xiàng)的一口熱血，令他頸間微熱。他倏然回過頭去。他看見夏琰雙目已經(jīng)微微睜開?！皫煾?，”他極微極微地，在他耳邊道，“……走。”
即便不替朱雀擋這一掌，他想他也是不成的了。他其實(shí)沒有太多牽掛，反倒是朱雀——如今有依依和未出世的孩子，必不能失陷在這里的。這些道理，朱雀一定都知道，他便沒有說。他也沒有辦法說了。那雪還在漫天飛舞，如漫天塵埃。可他比它們更早地，行將落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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