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住持哈哈大笑:“放下屠刀,立地成佛。世人只看捷徑,匪夷所思,殊不知真正的玄妙在于悟得‘屠刀在我手’,是謂‘知道了惡’。世間百態(tài),很多人為惡而不知惡,很多人知惡而為惡,說到底,手中皆有一把鮮血淋漓的屠刀,輕重有別而已。若是能夠真正放下,從此回頭,豈不是一樁善事?”
他又說得遠了些:“禪宗棒喝,外人仍然覺得詫異,實則棒喝開悟之前的那些苦功夫常人看不見罷了,看見了也不愿做罷了。成佛難不難?當然難。知佛法是一難,守法、護法和傳法便更難了。但是……”他突然停下嘆了口氣,“沒有‘但是’,既然貧僧一個向佛之人自己都做不到,為何要與你說那么遠的道理呢?”
陳平安笑道:“但說無妨,道理再遠,先不說我去與不去,我能夠知道它就在那兒,也是好事?!?br>
老住持擺擺手:“容貧僧歇一會兒,喝杯茶潤潤嗓子,都快冒煙了?!?br>
他喊了一聲,不遠處一座精舍內,有個看似低頭念經實則打盹的小沙彌猛然睜開眼睛,聽到老住持的言語后,趕緊去端了兩碗茶水來。
不遠處有一棵參天大樹,樹蔭濃密,停著一只小黃鶯,點點啄啄。
陳平安喝茶快,老住持喝茶慢。陳平安笑著將茶碗遞還給小沙彌時,老住持還未喝掉半碗。于是陳平安低頭拿起那支竹簡,其上左右兩端都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印痕。
陳平安左看右看,覺得竹簡就像一把小尺子。
老住持喝完了茶水,轉頭望去。炎炎夏日,驕陽炙烤人間,世人難得清涼,斷斷續(xù)續(xù)說著感慨:
“末法時代,天下之人,如旱歲之草,皆枯槁無潤澤。
“道理,還是要講一講的。
“佛法,是僧人的道理。禮義,是儒生的道理。道法,是道士的道理。其實都不壞,何必拘泥于門戶,對的,便拿來,吃進自家肚子嘛?!?b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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