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時候的暑假特別無聊。重慶的夏天非常炎熱,最高氣溫到攝氏40多度很常見,那時候家里只有一臺三葉電風扇,沒有品牌,做工粗糙,放在父母的臥室里,中午實在太熱了,家人會到父母的臥室里吹著風扇吃飯,其實沒有用,吹來都是熱風,因此,孩子很少使用風扇,主要靠忍或蒲扇。蒲扇在那里非常普遍,只有極文雅、極講究的人或在極隆重的場所,才會使用摺扇。摺扇的風力b起蒲扇差得很遠。但天氣真正熱的時候,這些扇子用處都不大。因此,無論大人小孩,度過暑假其實主要靠忍,很多時候任憑汗水奔流,特別是中午吃飯和中午睡覺。很多成年男人——更不要說孩子——ch11u0上身、只著極短極小的內K在街上游蕩,沒有人覺得不合適,這樣的裝束穿在家里、或只在左鄰右舍的街坊中穿行,更是被普遍接受。天氣太熱,幾乎無法靜心做任何事情,晚上睡覺也睡不好,山豐印象里,最熱的那些日子里,完全是整日昏沉沉地熬過來。
重慶的夏天會使用很多種睡具:草席、篾席、涼板、涼棍,一個b一個涼快,當然在最熱的日子里,即使涼棍也炎熱難睡。草席是一種特別的草j編織的席子,b布墊涼快。篾席又稱涼席,用剝下的很薄的竹皮編織,b草席涼快很多,但下面往往還有布墊,熱氣散發(fā)可能受阻。涼板則是厚厚的長條的竹板拼接成的一個大y板,下面不需要任何墊子,有些人放在床梆上,有的人放在兩個長條板凳上,有的人直接放在地上,透熱Xb篾席好,且搬動很方便。到了夏天,很多人搬個涼板到家門口通風處,晚上也不關門,就睡在門口,甚至有人搬到大街上去睡。涼板雖然涼快,可是非常y,b石頭還y,而且竹板之間的拼接處不平整,不經過一段時間堅持,是睡不習慣的。離開重慶后,山豐在其他地方看到的涼板就很少了。下面說到的涼棍則幾乎是重慶獨有。涼棍b涼板還涼快,可是b涼板還難受。涼棍是將長約3米細小柔軟的竹棍排列起來,兩頭用繩子綁緊固定,寬度約1米到1.3米,使用時,將涼棍兩頭分別放在兩個長條板凳上,或者為了更穩(wěn)定,由於涼棍b涼板更容易滑動,很多人是放在專門的鐵制橫桿上,橫桿兩頭有凸起,防止涼棍滑出。人躺下后,涼棍會彎曲凹下綻開,漏出很大的縫隙,非常透風,分外涼快,很像現代人野營用的吊床。不同的是,吊床是布制的,舒服很多,涼棍是竹制的,有很多膈人的竹節(jié),共同的是,人都很容易翻滾下來。因此,睡涼棍的人一定要保持仰面朝天的姿勢,不能翻身,睡不多久,竹棍的印子會深深印在身上。正因為涼棍既不舒服,又不安全,小孩一般是不允許睡涼棍的。當時,家里有兩副涼棍,父親用一個,另一個小孩偶爾短暫休息用。山豐記憶中很深的就是,暑假最熱的那些天,他總是躺在放在屋外走廊的一個涼棍上,昏昏yu睡,可是又難以入睡。
稍稍涼爽一點的時候其實至少也是37、38度,山豐就和弟弟、鄰居夥伴下中國象棋。不是知道為什麼,四川話里用「下」這個詞?爸爸喜歡下中國象棋,重慶夏天晚上男人們的休閑方式主要是下象棋,吃過晚飯,天剛剛黑,有人就會在壩子里掛上一盞燈,擺上一盤棋,兩人對壘,旁邊一群人圍著看。山豐很小時,爸爸就抱著他去看下棋,後來他自己去看,慢慢自己就琢磨出來一些門道。山豐小學三、四年級在居民點的小孩中就算很厲害了,到了初中時,基本就沒有孩子,包括那些高中生,是他的對手了,鄰居蘇志勇,高中生,很不服氣,總來找山豐下棋。山豐剛上初一,有陣子很迷象棋,爸爸覺得會耽誤他的功課,堅決不讓他下棋,山豐私藏的象棋被爸爸搜出來砸掉了好幾次,蘇志勇高考3次都沒考上,也給了山豐警示,以後再也不認真地對待象棋了,很少下棋,即使下,也僅僅是隨意玩玩,絕不愿花費太多腦力。蘇志勇後來在長壽下棋小有名氣,經常在茶館與人賭棋,不知道象棋成就了他,還是耽誤了他?由於山豐的象棋水準b鄰居和弟弟明顯要高,他們就輪流和山豐下,山豐常常整個下午不下臺,棋類游戲中獲勝的那種酣暢淋漓的痛快感至今猶記。山豐以前偶爾還會翻翻棋書,關心一下與象棋有關的故事,初中一年級后基本就完全放棄了在象棋上花費JiNg力,但是,他覺得象棋對他的幫助很大,象棋讓他從小樹立了自信,覺得自己b一般的孩子聰明,特別是數學上的自信。不過,山豐後來發(fā)現,象棋下得好的孩子往往b較認Si理,不太懂人情世故上的變通,這一點與撲克牌相反,撲克牌大量涉及到猜測、概率、暗示等不定的因素,因此撲克牌玩得好的孩子往往應變能力較強、擅長人際交往?;蛘哒f象棋鍛煉的是智商,撲克牌鍛煉的是情商,二者兼得的人非常少。
山豐從小到大,家務事做得非常少,大概媽媽覺得專注學習最重要。由於全家真的是全家,包括婆婆全家和外婆全家都喜歡吃菜豆花,這個東西,在長壽都有不同教法,婆婆那里叫菜湯,外婆那里叫菜豆花。山豐做的家務事主要就一件——推磨。在山豐住的那層樓里,走廊上至少有三個石磨,都很大,最大的是放在樓梯口的任家的磨子。山豐家的門口也有一個石磨,稍微小一點,徐來家也有一個石磨。任家的磨子b較寬大,自家的磨子b較高重,或許因為樓梯口b較敞亮,或許因為寬大的石墨更適合做菜豆花,婆婆首選還是任家磨子,如果已經有人在用,就用自家磨子。磨子用途極廣,其功能類似石臼,可以視為石臼的升級版。每年過年,做湯圓也要用磨子,這時婆婆一般首選自家磨子。小孩不要說搬動石磨,推動也是不容易的,磨的木推用繩吊在梁上,通常山豐和弟弟一起推。山豐和弟弟從很小起,暑假、寒假主要g的活就是推磨,幾乎每天推,湯園、菜豆花、包谷,可以推的東西很多很多。碾磨食物是細活,急不得,往往一推就是一兩個小時,小孩不容易耐住X子。推磨是T力活,添磨是技術活,通常婆婆來做,每勺添多少,水和豆的b例如何,多久添一次,要隨時觀察漿水,適時調整,非常關鍵,決定最終菜品。磨石一定要寬大、厚重,這樣才能充分碾壓谷物,通常碾壓越細、越均勻,越好。另外,推磨前用水泡谷物也很講究,用什麼水,泡多久,泡成什麼樣子,都要講究,家里都是婆婆掌管。有些復雜的,要提前幾天準備。中國人的美味來之不易,現在機械磨粉喪失了石磨的美味。推磨猶如挑擔,關鍵是掌握節(jié)奏,不能圖快,推出去和拉回來用力是不同的,推磨推得好不好,聽磨聲就知道,好的磨聲就如勻速前行的行板,有種韻律,也讓推磨人更耐得住X子。制作菜豆花還有一道很關鍵的工序,就是點「膽水」,這一步不能急也不能慢,點的量不能多也不能少,都是婆婆來把關。石磨每隔一段時間要維修,主要是石槽磨淺了,要用鐵鏨子打深,山豐還記得時不時來家修磨的人,40多歲的一個中年壯實男人,總穿著一件工人的藍布工裝,聽媽媽講他從很遠的地方過來,b關口還遠,關口是山豐現實世界的地理極點,關口之外就是好奇的未知世界。走路要走兩個多小時。
山豐印象里,小時候的大人b現在的大人,或者說小城市的大人b上海的大人,忙碌得多,簡直做不完的事、忙不完的活。山豐記得媽媽和婆婆都是淩晨5點左右起床,然後就一直在忙到深夜,家務事不知道怎麼那麼多,b如那時燒蜂窩煤,周末時間要去煤店買煤,然後自己制作蜂窩煤,當地人稱「打煤球」,幾乎相當於現在的水泥工。還有手洗一家?guī)卓谌说囊路菚r床上鋪的是稻草,睡久了塌下去就不暖和了,要時不時乘天氣好的時候把草拿到壩子去曬,這個工程也不小。平時的針線活也不輕松,各種要補的衣服K子鞋子,不會輕易扔掉買新的。更不要說各種按季節(jié)制作的食物,和平時制作的醬菜和調料,都需要很用心地記下和費時地完成,山豐甚至覺得婆婆那時不僅制作各類調料,還制作調料的底料,還制作調料的底料的底料,總之,一切工作幾乎都從最原始狀態(tài)開始,沒有什麼半成品,更沒有現在所謂的預制菜。不知道是真的沒有,還是即使有,大家還是愿意從頭到尾自己做,一來省錢,二來味道更好。這也是為啥,現在的川餐館,難以做出能夠匹敵山豐當年在家吃到的最地道、最純粹的菜肴。婆婆、媽媽那代人幾乎空閑不下來,她們彷佛都習以為常。不像現代的「大媽大嬸」,為空閑多而發(fā)愁,不知道該打麻將,還是該跳廣場舞。
山豐從小對賺錢沒有慾望,腦海里留著這個場景,大概是初一,扶在樓廳欄桿上,望著下面壩子里來來往往的人,聽到有人講,在縣城最好的飯店吃飯,一碗米飯是4分錢,山豐當時想,「我一天大概需要4碗米飯,就能維持最低的生活,就算5碗飯,那麼我一天只要2毛錢就可以了。」那時認為,除了吃飯不能省,其他都是可以盡量省。那時家家戶戶的父母對孩子念叨最多的是「找錢猶如針挑土,用錢猶如水沖沙,你不好好讀書,將來怎麼養(yǎng)活自己?」所以,山豐從小都思考吃飯的問題,這麼一算,就對長大后養(yǎng)活自己充滿信心。
那時候,沒有什麼手機、電腦、游戲、電視,實在讀書不進去了,包括家里訂閱的課外讀物,街上的連環(huán)畫書攤,都讀不進去了,山豐喜歡去尋外面的野路走。重慶的縣城,人煙散落在山中相對平坦的地方,連接這些人煙密集的地方是一道又一道的山坡、山林,其中有小的溪流,或者大的河水,山豐家走出去往東的方向,很快就是這些山坡,其中就有「三洞G0u」,山豐最喜歡去走無路的路,他稱為「探路」,常有意外的驚喜,看到沒有見過的景sE,遇到一些新奇的人,或者發(fā)現一條無人知道的捷徑。通常都是和弟弟一起,有時帶上任力,記得有次撿到10元錢,把三個小孩高興壞了,那時可是一筆鉅款,他們商量好久如何分這筆錢,任力走在前面,山豐在後面看見了,山豐喊起來,任力回身撿到這張鈔票,弟弟走在最前面,可是他錯過了,任力也沒注意到,最後決定三人平分,但是十元錢無法平分,於是先去一間小店花了一毛錢。
那時長壽的環(huán)境W染很嚴重,隨便數數縣里的廠,可能還不全。四川維尼綸廠、四川燃料總廠、長壽化工廠、長風化工廠、川東脫硫總廠、川江船廠、安定造紙廠、重慶鐵合金廠、長壽翻胎廠、重慶七棉紡織廠、川東鉆探公司。這些廠大都屬於化工廠,職工大都上千人,其中川維廠1.5萬人,長化廠1萬,川染廠5000人,特合金廠、長風廠3000人。這些廠,那個不是到處矗立巨大煙囪,煙氣滾滾。還有造紙廠的h水日夜奔騰,沿著長長的一個巨大的G0u排往長江,里面翻騰著厚厚的泡沫狀東西,長江上的一大景觀,只是當時大家覺得正常,甚至美景,認為這代表著工業(yè)化。每個廠排出的氣T都有不同的味道,縣里的人都會「聞味識廠」,離縣城較近的川染廠的酸棗味尤其記憶深刻,有段時間,川染廠的效益最好,馬力開得最足。
爸爸有幾個朋友,時常來山豐家,漸漸和山豐也熟悉了。項叔叔,項里城,爸爸從小的朋友,家住八棵場,山豐去過他在八棵場的家,離涂家老灣不遠。項叔叔是「文藝青年」,會多種樂器,尤其二胡拉得好,有段時間爸爸請項叔叔教山豐和姐姐拉二胡,不同現在,當時很少有家長讓孩子學音樂,畢竟大家連吃飯都成問題??墒?,也許山豐的確不是那塊料,只要拉起二胡,必定打瞌睡,好幾次被爸爸看到,打醒,然後再拉,再睡,再打醒,最後放棄。項叔叔後來以「浣溪沙」的筆名發(fā)表了,在長壽聲譽鵲起,進入長壽縣文化館,直至當上了副館長。山豐高中時,項叔叔推薦過一本書,《馬背上的水手》,這大概是山豐接觸到的第一本外國文學作品。山豐讀了幾頁,就放棄了,課文里的外國作品,山豐都不是很喜歡。朱叔叔,朱德賢,長壽二中的美術老師,個子極矮,又一個個子極矮,四川人里面不少。畫畫畫得很好,一到山豐家就和爸爸天南地北地聊天,他時不時會帶上他的畫作,包括一些人物素描,山豐相當佩服,覺得和電視上、雜志里所見相差不多,爸爸不在的時候,他也喜歡和山豐聊天,藝術氣息濃厚。不過,媽媽有時覺得他聊太久了,總是到吃飯的時間還不走,還得考慮如何燒菜,妨礙家里正常的生活。楊叔叔,名字忘記了,八棵中學,這是一所初中,語文老師,後來當上校長,但家里有田地,平時要種田,看上去更像一個質樸憨厚的農民。每次回涂家老灣,一般都會順便到他家坐坐。有一次,大人們都出去了,楊叔叔留了幾道數學應用題給山豐,說,「這是其他孩子都沒有做出來的難題,你下午試試吧。」其中有一道特別難,山豐抱頭痛想了一個小時,終於想出來,特別有成就感,對自己思考的能力有了很大信心。數學就是這樣,可能其他學科也如此,當你經過一番上天入地的思考,解決了一道難題,你的功力就提升一截。楊叔叔有兩個兒子,b山豐大很多,記得有一個叫楊小云,那時每年的某個時節(jié)都會背上一背篼的h鱔步行送到山豐家,山豐媽慢慢變得特別會處理和烹制h鱔。周叔叔,周秉元,長化廠子弟校的化學老師,來往相對少一些。爸爸交往的老師不少,雖然談不少「鴻儒」,但都稱得上縣里的「知識分子」。
山豐高中和大學階段,有些太低眼瞧爸爸的這些朋友了,覺得長壽小地方的人差大城市的人很多很多,現在慢慢覺得無論地處偏狹,還是中心,無論中國、外國,遇到的人都是差不多的,他們的才能、X情都是差不多了,他們面對的生活一樣復雜,他們從生活中得到的啟發(fā)一樣深刻,只是給他們展示的舞臺各不相同。媽媽也有一些朋友,到家里來的很少,路上遇到會聊一陣子。其中一個,山豐還記得名字,詹成民,山豐叫她詹娘娘,其實應該算外婆的朋友,但年紀在外婆和媽媽之間,是外婆的鄰居,後來搬走,離得也不遠,大概從小看著媽媽長大的,因此極其熟悉,她上班的地方就在山豐家窗外那條大馬路的不遠處,在去父親單位的必經之路上,單位名字大概是,「煤炭場」,就是一個壩子里,堆著一堆堆的煤,賣給大家,那時家家戶戶都要賣煤,買回去,自己做蜂窩煤。詹娘娘負責稱煤。不只是買煤時遇到她,平時經常路過那里,媽媽都要進去找她聊幾句,有時讓她幫忙捎話給外婆。於是,山豐站在一旁老聽她們聊天,不知道在說些什麼,感覺都是有說有笑,開開心心的,山豐都得耐心待著。離開後,路上,媽媽常常稍微總結一下剛剛她們聊的內容,講給山豐聽,不枉山豐等待一場。但是,內容山豐都記不得了,這個名字記得清楚。詹成民大概是縣里很普通、很底層的勞動nVX的代表,她退休後,在關口的馬路邊擺了一個很小的煙攤,無論什麼天氣,幾乎每天從早到晚都坐在那里,外婆、媽媽路過,總看到她,也總是又聊上一陣子。
那時家家戶戶的書桌上,都會壓一塊玻璃,玻璃下壓著許多圖片、照片,爸爸的書桌下,壓著一張魯迅的畫,端坐沙發(fā),握筆橫眉,稿子放在沙發(fā)扶手旁的小茶幾上,那是一幅在中國極流行的畫,魯迅大概是當時中國第二最被崇拜的人。爸爸房間的墻上掛著一幅很大的玻璃框裱好的長江三峽的山水畫,不知道是印刷品還是某位畫家的真跡,只是在山豐隨後的生活中,無論走到各地,都時常發(fā)現幾乎一m0一樣的畫。最初只是簡單地貼在墻上,山豐很小的時候,踩著凳子,在長江的波濤中添加了一個小小的坦克,大概那時正迷上了畫坦克大Pa0,用圓珠筆畫的,父親後來發(fā)現,心痛不已,罵了山豐一頓,趕緊裱起來。這幅畫與魯迅的畫一樣,被山豐深深記住。
燒飯是一個家庭中非常重要的一環(huán)。山豐成年後,有次和同事聊天,她說她的父母從老家來上海一起過年,待了大半個月,可是一大家子沒有一人會燒飯,幾乎頓頓將就吃,過年的氣氛大受影響。山豐記得,小時候,家里中午飯一般是婆婆做,晚飯媽媽做。好像她們炒菜的手藝都b較一般,婆婆拿手的是做一些特產,b如霉豆腐、血豆腐、醪糟、豆豉、豆瓣、榨菜等等,媽媽那時回家很晚,一般只能匆匆燒個菜,沒有特別印象了,而且那時物資極其缺乏,也做不出很像樣的「大菜」。記得婆婆有時喜歡喝點酒,大概年輕時陪爺爺喝酒,留下的習慣,她經常講爺爺年輕時,每頓都要喝點酒,喝酒吃飯的時間很長,一邊吃一邊喝一邊給旁邊的人講很多詩文和故事。只要婆婆做糖醋豆腐,那就是這頓飯她要喝點酒。山豐見得多了,發(fā)現做法非常簡單,就是把老豆腐切成塊,然後鍋里煎至兩面金h,就可以加鹽、醋、糖調味了,非常美味,這大概是婆婆唯一的拿手菜。雖說簡單,以後的山豐吃過無數次的煎豆腐,都b婆婆的相差甚遠。
一直到高中,媽媽的手藝都很普通,好像鄰居家燒出的菜聞起來都b自家香,但媽媽有一絕,就是劃h鱔和炒h鱔,那時時不時有農村的親戚朋友送h鱔到山豐家,這一點很佩服父親,花了不少JiNg力保持著朋友之間的關系,人家能夠送東西給他,想必他一定給了對方不少幫助,雖然聽送的人說,田里h鱔太多了,吃不過來,那時好像還沒有市場經濟,不像現在h鱔能夠賣出好價錢。要盡快處理,越新鮮下鍋越好吃,媽媽後來練就得十分熟練,幾乎可b菜市場賣h鱔的人。家里吃得最多的菜是回鍋r0U,百吃不厭,最難忘的打牙祭是抄手,山豐能吃近30個,現在的rEn可能都吃不了那麼多,吃到後來,一般要松開K腰帶兩個洞,好吃得不得了。抄手類似小面,關鍵是「打佐料」。素菜吃得最多的是菜豆花,這真是全家老小個個喜歡的一道菜,到外公外婆家,也特別喜歡這道菜,其實類似一種湯,澆在白米飯上,再拌辣椒,非常美味,且不費牙口,營養(yǎng)也豐富。至於蔬菜,則是人人Ai好不同,山豐喜歡藤藤菜和萵筍葉。四川外面稱藤藤菜為空心菜,但是山豐覺得,b如上海的空心菜還是與小時的藤藤菜有些不太一樣。四川的藤藤菜無論怎麼做,山豐都喜歡。萵筍葉則是只有四川才有,上海有萵筍,奇怪的是,大家只吃萵筍桿,而萵筍葉拔了扔掉,上海的萵筍葉看著也和四川不一樣,大概確實不好吃。萵筍葉最主要的吃法就是用在小面的湯中,其他任何蔬菜都不如萵筍葉。
山豐特別喜歡吃魚,親朋好友、左鄰右舍都知道,他們出去釣了魚,經常會送一些到山豐家,長壽湖泊、河流眾多,魚也極大的豐富,一般的做法是麻辣魚,一般是鰱魚,切成塊,在料湯中煮,料湯的調制b較復雜,要用到很多種泡菜,四川的家里一般都有好幾個泡菜罎子,山豐家也不例外,其中一個特別大,大概有一、二年級的小學生那麼高。山豐印象里,直到高中,媽媽的手藝還一般,有時外公、舅舅來家里做一次,覺得美味無b。等到山豐大學假期回去,媽媽燒魚的手藝感覺已無人可b。廚藝是一門很高的藝術,不亞於音樂、美術、文學。怎能不是呢?這種味覺上的享受直抵心靈的沖擊力不亞於視覺和聽覺,甚至更必須、更本能。山豐從小認識的人中,心目中能稱為廚藝藝術家的不多,七舅、六舅,還有兩個舅媽算得上,外公僅僅露過一次手,做過一次非常簡單的豆瓣魚,但味道一直難忘,他們都能算藝術家。其次是老婆的媽——丈母娘,她們當地完全不用辣椒。能夠不用辣椒把菜燒得這麼好吃的,山豐第一次遇到是在慈溪,當時系里把春游地點定在一位同事的老家,大家在慈溪待了2天,吃了5頓飯,每頓不重樣,完全沒有辣椒,但是都非常好吃,那次讓山豐大開「嘴」界,至於玩了什麼地方、去了什麼景點,全忘記了,只記得5頓飯。嚴格講,5頓飯除了一次早餐,其他4頓只有一個味道——咸,但這個咸與食材的本味配合得非常好,食材本身非常新鮮,於是演變成各種不同的鮮味。第二次就是丈母娘,她燒的所有菜都沒有辣椒,甚至那種不辣的菜辣椒也沒有,但是無論葷素味道都相當好,而且菜品JiNg致。丈母娘燒菜極花功夫,下鍋的時間雖然不長,但預備食材的時間很長,有時提前2、3天開始準備。
山豐的同學、同事聚餐都喜歡選擇川菜,但是,山豐有自己的川菜排名,從差往好的講,上海、廣州的川菜店難有出sE的,為適應當地做了太多的改良,北京的川菜稍好地保留了正宗做法,更好的是成都、重慶市里的店,重慶的味道b成都稍好,再好的是川渝的小城市,b如瀘州、達州、永川,或者一些縣城,最好的是在私人的家里,山豐吃過的最好的川菜來自幾個舅舅和舅媽和涂家老灣的「壩壩宴」。山豐在上海這麼多年,尤其五角場一帶,無論大小館子,未見到一家能夠將回鍋r0U做到四川家庭的平均水準,簡單說,沒有一家能夠及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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