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親尊重我的天性，從不強(qiáng)制我做不喜歡的事情，若是遇到麻煩，母親展現(xiàn)出驚人的果斷，她用言行教導(dǎo)我善良、寬容并接納這世間的復(fù)雜與不公正。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，她用生命教會我接受死亡的殘酷與真相。
母親臨走的那個晚上，外面下起了大雪。母親說想再看看雪，我給母親穿上她喜愛的裙子，笨拙地給她涂抹上口紅，穿上棉靴裹上厚厚的外套，抱著母親下樓。我們坐在長椅上，母親靠在我的懷里，伸出顫抖干瘦的手掌接住飄落的雪花。
我問母親是否想念父親。母親只是虛弱的微笑，說父親是她這輩子唯一愛過的男人。只是人的情感變幻無常，不能強(qiáng)留住一個人的心。在生死面前，這些微不足道。
母親希望我能嘗試與人相愛，體驗(yàn)世間最真實(shí)的幻覺。
那一夜，母親在我懷里死去，抱著她還溫?zé)岬纳眢w，我又重新變成那個無助的孩童。再不會有人溫柔撫摸我的身體，不吝嗇對我的擁抱與慈悲，包容我的一切。我與這世間唯一的聯(lián)結(jié)就此斷裂。
處理好母親的后事，我給父親打了電話，告訴他母親已去世，再不會發(fā)瘋妨礙他的新家庭。父親在電話那頭沉默許久，然后掛斷電話。
臨近新年，我正與來自不同地區(qū)的藏民結(jié)伴前往岡仁波齊。岡仁波齊，意為‘雪山寶貝’，位于阿里地區(qū)，平均海拔超過六千五百米。它的形狀似金字塔，雪峰四面石壁對稱，天氣晴朗的時候可以看見云霧繚繞背后的真正面目。
即便我在高原地區(qū)待了許多年，長途跋涉后依然體力不支，并伴隨著輕微的高原反應(yīng)。晚上搭起帳篷，他們分給我糌粑與酥油茶，圍著鍋爐烤火。聽他們用藏語交談，時不時會發(fā)出笑聲，他們對待生活與事物的態(tài)度隨和、樂觀，一張張黝黑滄桑的面容，眼睛卻明亮有力量。即使我們語言不通，他們?nèi)詴r時關(guān)注到陌生人的需求。我是個寡言少語的人，有時在他們面前，也能放聲大笑。
藏族老婦握著我的手，用藏語說著什么，我聽不懂，但她溫柔憐憫的眼神讓我想起了母親，我把臉埋在她的手心哭了。
我的故事很簡單微小，只是這世間微不足道的瞬間光陰。母親是光，照亮了我的一生。在心灰意冷的時刻，令我不敢輕易自傷。
我叫趙小年，我已經(jīng)說完我的故事。
***
深夜，她讀完這個陌生人最后一封郵件，眼睛微微發(fā)紅。生活恢復(fù)平靜后，她開始處理大量來信，并挑出一些回復(fù)。許久沒有打字，手指都有些僵硬，高度集中精神沒有維持太久，很快感到疲倦。
窗外響起煙花爆炸的聲音，絢爛巨大的煙花像花朵般接連綻放，她關(guān)掉了燈，點(diǎn)了一根煙站在窗前，靜靜地看著這滿目熱鬧美好。璀璨短暫，轉(zhuǎn)眼即逝。一架客機(jī)穿過城市上空，如同深夜一艘離港的大船，駛向既定的終點(diǎn)，穿越茫茫云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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